卫卓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竭力不在这个老者面前表现得不自然。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迫自己思考了一下褚老板话中的含义,随即察觉到不对:“什么,山里的人?你是说,那群······”
褚老板用一种“年轻人真是不稳重”的神情看着卫卓,停顿片刻才说:“自然是你们一直要除掉的人,老朽对于银子倒是不介意,只是那银子······”
卫卓知道对于眼前这位银子干不干净的都无所谓,于是问道:“那银子有问题?”
褚老板:“自然,银子这东西自然人人喜爱,可是也要有命赚有命花啊。”
卫卓眼皮一跳:“西洋,还是东瀛?”
随即,卫卓又很快反应过来,上一世他死的时候,西洋那边就一直不太平,何况慕广陵的蠢货儿子慕彻又听信杜源的话,把原本的水师提督姚敬撤职,换上了资质平平的龙达先。
所以说,要是慕彻继续听信杜源的话,要不了多久,大蓟自然会亡于西洋舰队的炮火之中。
褚老板的声音打破了卫卓的思绪:“不好说,老朽只是觉得,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些普通的山匪,但是为什么锁魂手这个眼睛高过脑袋的人会甘心为他们效力?”
卫卓的心情委实有点一言难尽,说真的,要是褚老板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大蓟官员,那么对方只定摸不着头脑,估计还会问“锁魂手是哪根葱”?
可他知道,锁魂手,世人皆不知其名姓,只知道这位的锁魂针天下第一,而且眼高于顶,十分不可一世。
要是能请动这尊大佛,对方肯定有些本事,至少银子是不缺的。
褚老板继续说道:“老朽虽然不过是行走江湖的一介无名,但是江湖规矩亦是知道,你既然给了老朽一个包子,老朽自然会助你。”
卫卓默然,江湖人总对恩怨情仇有着奇异的执着。
只是前世那个给路边老者一个包子的少年郎再也回不来了而已。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依您所说,对方麾下的奇人异士很多?”
在三百年前的昭宣女帝时代,不,早至六百年前的太祖时代,庙堂和江湖就开始分道扬镳,除非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互不干涉。
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庙堂也有庙堂的规矩。在如今的嘉佑年间,江湖人士在平日里多半是个普普通通的钓翁或者农民,一些所谓的名派更像拥有一些田产的小康之家,只有远离庙堂的视线,江湖才会成为说书人口中的江湖。
褚老板:“是啊,如今江湖上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锁魂手当年是何等人物,如今不过是一个小虾米。”
这世道如今看着一路繁花似锦,实则大不如前,外患不出,内忧隐现。江湖和庙堂本为一体,江湖自然受了不少波及。
走镖不如抢劫,名门大派不如世家护院。江湖也在不断的寥落,就像六百年前,燕朝气数已尽,庙堂乱了,江湖也乱了,许多大门派就此销声匿迹,若不是太祖登基,恐怕如今地位超然的蜀中周氏也不过是几个还不错的江湖郎中。
乱世出英雄好汉,也出邪魔外道。
所以,一些江湖人吃不住,提前隐退,在庙堂里当所谓鹰犬,甚至干出违反道义的事,也是稀松平常。
褚老板之前在拖勒河吃过人血馒头,对于如今的同行自然没什么想说的,反正都是生活所迫,人也做不成,鬼也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