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宁珈面前的,没有路。
也许这话有点假,天大地大,怎么会没有路可以走呢?
可是在内地,她是学音乐的,现在在这个领域,她臭了。
如果不离开这里,所有人都会在她背后指着她的鼻子说,看,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结婚,肯定有病吧,宁珈受不了这个。
如果回香港,现在刘菁堵死了她的路,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这个时候和刚去香港时候的心态又不一样,这里去不了,哪里去不了,回来求王梓飞,渴望他念在怎么也和自己相处过的份儿放自己一马,可是依然不行。
她在里面也没有使坏,如果她使坏了,弄不好今天王梓飞就是她老公了,他们怨自己什么?
宁珈的妈妈住院了,病的很重,宁珈很无力,按理来说父母都是教授级别的,现在工资也不错,可问题是,那几年家里全部都掏空了,虽然后期有她给的钱,可是她给的都是车水杯薪的,根本不够看。
现在住院就要钱,可是哪里弄钱?
宁珈的爸爸唉声叹气的坐在外面很久,最后还是去打了电话,至于别人跟他说了什么,宁珈不知道,不过她父亲从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情绪一直不太高。
宁珈在香港突然说要回来,而且连回来的钱都没有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宁珈的爸爸不想问。
其实他挺想问自己的,从小就教宁珈要争第一,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呢?
是不是做父母的希望孩子成才错了呢?
宁珈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宁珈的爸爸坐在外面,抱着头,坐了很久。
“宁珈啊,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别被家里的人看见……”
宁珈的父亲终究还是觉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全然是宁珈的错,这里面也有他的问题,可是大家都知道宁珈过的好好的,现在要怎么跟人说,连在香港都混不下去了?
自己能不要脸,可是宁珈留下来,这以后要怎么面对别人啊?
宁珈愣愣的看着父亲,其实她真的没有想留在这里,毕竟让别人看着不好,可是现在妈妈……
宁珈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
宁珈的爸爸起身,重重叹口气。
“你走吧,你老舅他们就要来了,到时候看见你……”
因为需要钱,所以有的话他都对小舅子说了,没有办法,不说怎么办?
人家问你,你女儿不是很有钱吗?
在香港过的不是很好吗?
那怎么会跟我借钱?
他不说,就没钱给老婆治病,说了就是没有脸面,反正就是这样了。
宁珈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跟一坨狗屎一样,人见人躲。
她舅舅来了,把住院费交了,宁珈站在安全门外面,因为母亲的病房就在最把边的位置,所以父亲和舅舅的谈话,她全部都听见了。
“我就说,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出去,你和我姐非让她出去,现在换回来什么了?学音乐,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脑子,从小就嫉妒别人,别人穿的比她好,她也嫉妒,我就说过,这孩子你得好好管管,不然以后肯定出大事,你看看,现在怎么样了?人家说三岁看到老,说什么在香港马上要订婚了,跟谁订?现在可好,这把家里弄的,知道的是你们是教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农民呢,连住院的钱都拿不出来……”
宁珈的小舅舅也是因为太生气了,家里怎么就出了宁珈这么一个?
宁珈的爸爸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以前这话他听了,就觉得不舒服,嫉妒怎么了,好争怎么了?
人就是得有竞争力才会努力,才会实现自身的价值,他希望宁珈成才,有什么错?
可是现在才知道,那是大错特错,是他做父亲的没有本事,不能给女儿指引一条正确的道路。
犯一次错他能替宁珈辩解,可是第二次呢?
第三次呢?
他现在都不想问,宁珈为什么回来,为什么会连回来的钱都没有,这些事儿其实心里都有了答案,不问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更加的难看。
“现在怎么办?别人问,要怎么说啊,谁都知道你们马上要去香港,宁珈马上要结婚,怎么办?”
小舅舅觉得脸都丢没了,他之前就说,又不是电视剧,订婚?
现在怎么样了?
这回好,家里人都知道了,瞒不住了。
宁珈的妈妈醒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宁珈的爸爸给宁珈拿钱。
“妈……”
宁珈知道自己错了,这次是真的错了,如果她脚踏实地,如果她不心存妄想。
“家里就这么点钱了,什么情况你也都看见了,这是你之前给我们的,我都没有动,你带着钱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能改过,我欢迎你回来,如果还是继续这样……”
宁珈的妈妈流着眼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赶宁珈走,她怎么会不伤心?
可是宁珈留在这里会被口水淹死的,家里那么多的人,就是不说话,一个指责,宁珈怎么过?
过年过节她是去还是不去?被人看见了,怎么说?
宁珈带着钱走了。
宁珈的妈妈在她走的时候,又犯病了。
她抓着宁珈爸爸的手,一直在说。
“别怨孩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一直到进了手术室她说的都是那句话,在她心里,女儿是被她和丈夫教的,自己和丈夫都是教授,可是自己的孩子,现在甚至在这个领域连口饭都吃不上,都是她的孽啊。
*“冷吗?”他给安宁拉拉盖在身上的衣服。
顾安宁笑笑。
雪变大了,到处都是,一手一脚都是。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他搂着她的肩膀,一起看雪景,其实是在怀念曾经消失掉的那个孩子。
王梓飞当然觉得遗憾,可是他的心态摆得很稳,他将全部的爱放到顾思阳的身上。
别人家的孩子,家长都交,长大了要去当科学家,要当老板,你问顾思阳长大相当什么?
顾思阳在屋子里趴在阳台上,他一直觉得他爸妈是异类,下这么大的雪,在外面做什么啊?
顾思阳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当农民。
爸爸说的对啊,要是都去当老板了,他们还吃什么啊?
所以他去种大米好了,这个他目前这个阶段很伟大,很宏大的梦想。
顾安宁其实心里还是想试试看的,可是他不让,就顺其自然了,又或者没有就看老天了。
王梓飞给顾安宁堆了一个很大的雪人,顾思阳一直在捣乱,其实在他自己看来,他是在帮忙,可是人小,手短脚短,所以根本帮不上忙。
安宁的腿上盖着被子,就坐在椅子上,他说了,不让她动,从外面才回来,她也很累不愿意动。
王梓飞好不容易才勉强将雪人弄出样子,结果顾思阳不知道在下面挖什么,整个雪人都塌了。
他很无辜的摊着手。
表示这跟我无关,王梓飞就跟一个勤劳兵似的继续,然后顾思阳继续捣乱,总之一个努力堆,一个努力拆。
顾安宁将儿子拉过来,顾思阳支着小牙,安宁将他抱在自己的腿上,用毯子盖住他的身体。
“冷不冷?”
低着头看着儿子的小脸。
思阳真是冬天里送给她的暖阳,那时候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忆宁把他送了过来,送到自己的身边,看着他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小小的心跳在她的心里喘动,她觉得生命其实挺伟大的。
顾思阳小时候不好带,因为白天睡觉,晚上哭,可是奇怪的,在顾安宁的怀里就几乎都没闹腾过,总是安安稳稳的,就是闹腾也都是闹腾顾家姑姑去了,姑姑那时候连手都松不开,几乎就是整个晚上都让孩子挂在自己身上。
顾思阳搓着小手,将自己的放在妈妈的脸颊上,给她护着脸,小嘴吹在妈妈的耳垂边。
“妈妈不冷……”
顾安宁抱抱孩子,她的人生真的太美满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满足了。
母子俩看着那个劳动标兵在努力干活,可是这两人都吃开了。
“妈妈,这个好吃……”
顾思阳将手里暖暖的送到妈妈的嘴边。
顾安宁咬了一口,然后将自己的分给儿子,她真的搞不懂,他堆就好了,为什么要让他们在这里看着。
“妈妈,你说爸爸这里……”顾思阳比比自己的脑子。
顾安宁呵呵笑了出来,比了一个嘘。
顾思阳乖乖的闭上嘴巴。
王梓飞看着架子下面吃的正欢的那母子俩,心里这个窝火,他在这里努力的干活,他们就吃的那么欢?
顾安宁看着有点垃圾的雪人,很是无语。
顾思阳是直接吐槽。
“这是雪人吗?这是小矮人吧?”
王梓飞将手里的东西一扔,走过去,将手上的手套往旁边一扔,就那么冷着手直接塞进了顾安宁的毛衣里。
“啊……”
顾安宁跳起来,满地乱跳着。
这人……
王梓飞一副,有本事你过来掐我的样子。
顾思阳无奈的看着天空,他一直觉得他爸爸今年是十岁,而他妈妈是五岁。
在这种家庭长大,很影响身心的,害得他现在以为自己是家长,鼓着腮帮子重重叹口气。
“孩儿们,进屋吃饭了……”
“救命啊,妈妈救命……”
王梓飞追着顾思阳将大手往顾思阳的小衣服里钻。
顾思阳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儿,真的很幸福。
骑在爸爸的肩头,妈妈跟在爸爸的身边,他觉得坐在爸爸的肩上所看到的世界是新奇的,和下面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他眯着眼睛,在心里笑着。
爸爸妈妈好像很恩爱,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
两个人带着孩子去了顾海涛的家里,海涛见他们来了,赶紧开门。
“呦,思阳宝贝儿啊,赶紧来,舅舅抱……”
顾海涛和许忆宁夫妻俩这点做的很好,从来没把自己当成顾思阳的父母,而是当成舅舅舅妈,他们知道孩子不会受委屈的,主要还是心态保持的很好。
顾思阳被顾海涛接了过去,要下地。
“我找弟弟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