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皇贵妃的朝冠的金凤上面是断断没有猫晴石的,不过万岁爷看重皇贵妃,所以特特让奴才一定加了这猫睛石上去,娘娘您瞧着可还满意?”
哪里还有不满意的?
慕容微雪伸手轻轻地抚摩着那耀眼夺目的朝冠,一下一下,心里有些一抽一抽地疼。
半年前,她的卓远就已经认定让她做皇贵妃了妗。
半年前,她的卓远还什么都记得,还是完完整整只属于她一人,夜半无人的时候,他的卓远还一遍一遍嘶哑着嗓子对自己说——
“微雪,给朕生个孩子。”
……
那个时候,她总觉得成卓远在流泪,但是成卓远却死死捂着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去看,但是那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脸上的冰凉,不是泪,却又会是什么跬?
她不知道成卓远为什么会落泪,多少次了她很想当面问一问,但到底再也没有了机会。
这半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洪水,蓦地忽然爆发,直直地都朝她滚去。
因为沉重,更因为突然,桩桩件件的事,都让她抓心挠肺,很多事情很多人一夜之间都翻天地覆地改变了,都不一样了,但是今时今日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不管是六个月前,还是六个月后,成卓远都是认定了让她来做这个皇贵妃的,让她来掌管这天池的后宫。
或许,她的卓远从未改变。
或许,改变最多的人是她。
……
“娘娘,您再瞧瞧,这是您的朝袍,与万岁爷和太后的一般,都是明黄色的,这朝袍上的花纹也与皇后的服制一般,绣以金龙、行龙、正龙、八宝水平图案,”江总管走到第二个托盘掀开了锦帕仔仔细细对慕容微雪解说道,一边又掀开了第三个锦帕,又道,“这里面是皇贵妃所用的朝珠,用蜜珀为饰,共计一百零八颗呢,娘娘您可瞧好了,这每一颗可都经过千锤百炼,成千上万次的雕琢打磨,都能反光呢,都出自天池手艺最好的师傅。”
“后面几个托盘里面是皇贵妃的冬朝服、冬朝裙,和夏朝服、夏朝裙,还有一应皇贵妃的首饰,娘娘您瞧瞧,可还有什么不满意吗?”江总管瞧着慕容微雪面有凝重,也不敢再多费口舌,便走到慕容微雪面前小心翼翼问道。
“都好,都好,有劳江总管。”慕容微雪一边点头,一边瞥了一眼青玉。
青玉忙得取了十两黄金塞给江总管,又分别给了赏了许多银两给其他小宫人,江总管叩头谢恩带着一众宫人躬身退下了。
“那奴才也先告退了,还要去慈瑞宫给云妃娘娘宣旨呢。”赵如海道。
“赵总管请留步,”瞧着赵如海也要走了,慕容微雪忙得叫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脸颊倒先红了,墨迹半晌才小声问道,“万岁爷今天可还忙?”
赵如海一听慕容微雪这样问,心中喜不自禁,入宫三年,慕容微雪还是头一次问他这个,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瞧这模样,皇贵妃倒像是终于开窍了,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一名皇妃了呢。
赵如海忙得躬身道:“今日是后宫诸位娘娘的大喜之日,想必万岁爷必定会抽空来一趟后宫,娘娘还是趁早准备着吧。”
“嗯,”慕容微雪忙得应声,蓦地就觉得甚是不妥,一时间脸更加红了,忙得转过身去,对青玉道,“青玉,你且去送一送赵总管吧。”
“是,奴婢遵命,”青玉欢欢喜喜地应着,一边送了赵如海出去,一边儿塞给赵如海二十两的黄金,笑眼弯弯道,“这一次多谢赵总管啊,就当请赵总管喝茶的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皇贵妃娘娘过会子怕是要去慈瑞宫叩头谢恩的,姑娘还是快些给娘娘准备去吧,”赵如海将黄金送了回去,一边只拿了小小的一锭金子,含笑道,“这就够老奴喝茶的了。”
青玉笑了笑将金银收了回去,赵如海也不多待,便朝慈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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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瑞宫。
赵如海宣旨走了之后,孙丽华和陈巧云倒是都有些默默,一应朝袍服制,都放在软榻上,陈巧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一把,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她也做了皇妃了,她抚摩那朝服上一针一线绣出的祥云花案,心里静的出奇。
她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这三年每一日盼着的,也是今日,但是如今真真位列妃位了,她却觉得有些迷茫了,从前的豪言壮志,在这三年的后宫生活中,被消磨得越来越暗淡了,明明才只有十五岁,她却觉得实在疲累,而这一身朝服若真的穿在身上,一定会很沉吧?
说起来,这朝服也就算是她的嫁衣了。
要出嫁了,她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个地方是透着欢喜的。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年,那个冬日,曹楚仁反手用一只筷子打掉了自己发簪,她披散着头发跪在曹楚仁面前,红着脸给她请安。
从一开始,他们便就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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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再如何心动,也不敢表露。
他们是君臣呢,怕以后也只能是君臣了。
而今,因为一世都不可能得到的虚无缥缈的那份砰然动心,她就要嫁人了。
不,说的确切一点是要给人做妾了。
而这嫁衣,又何尝不是一身战衣?
她是真的茫然极了,她甚至想落跑,但是她到底还是稳稳地坐着。
……
孙丽华也一直安静着,坐在摇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珠帘外面。
她和儿子终究是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