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再启齿,齐君昀在看了她一阵后与她道,“你不问问大郎他们?”
谢慧齐迅速抬头。
“他们被翼云找到了。”
“啊?”谢慧齐呆了,“真的?”
“过两天,你应该能收到他们的信了。”齐君昀笑了起来。
他收到的是军报,自是要比一般的驿丁要快些。
谢慧齐眼睛瞪大了好一会,然后觉得腿都软得站不起了,也不管只为他更衣更到一半,往旁边找椅子坐去了,剩下国公爷只好自己为自己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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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国公府总算再收到了失踪的谢晋平兄弟两人的信,谢大郎在信中沉稳依旧,非常详细地写了此次他们出事的原因,原来是两兄弟误入了西北偏东的山中迷了路,后被山人收留,但山中人数十代都生活在山中,无一人出过山里,且说话不通,一直徘徊在山中不得出来,还是翼云表弟带人进入山中,方才把他们带出。
而二郎的信就要写得玄妙又神乎其神了,把他们中途遇到的奇怪的鸟和一些能在树上飘飞的山人写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齐二婶在看过后就笑骂道,“这小兔崽子。”
她们在家里担心得不行,他却好像过的是逍遥日子一般。
但到底,国公府的主母的心还是因这两封信安定了下来。
而凉西的战事依旧猛烈,姬英军跟不要命似的跟忻军缠斗不休。
等皇帝知道姬英国震事不断,地龙不断翻跃,把一半个姬英国都毁得差不多后,他心里就知道此战,姬英国恐怕会打到举国无人才会罢手。
战事越久,仇恨越深,如若这两年不把姬英国打败,恐怕忻朝后患无穷。
而国师在这天跟皇帝黄昏喝茶的时候,他看着精神奕奕的燕帝看了好一会,皇帝嘴边带着笑也不言语,兴味盎然地看着国师不语。
对着这个当年也帮着他上位的国师,皇帝对他无比宽容,更何况现在国师也如了他的愿,他一天比一天精神了起来,看着国师年轻的脸,他偶尔也会想着,如若有一天他也成为这个样子会如何?
他记得他像国师看起来那般大的时候,他刚娶了他小皇后为妻,那时候小皇后还天真无邪,问他能不能休了她,让她回家去,为此,她总是对他格外的好,以为讨好了他,他就能放她出宫。
那个时候是他对她最阴恻不定的时候,却也是她对他最好的时光。
如若她还在,他也能回到过去,那该有多好。
就是不能,光只想想,那也是好的。
“燕帝……”国师在皇帝的笑容下把手中的棋放回棋钵,把手随意放到了膝上,看着皇帝声如清风,“你有没有去周边的国家去探过,他们现在的国情如何……”
皇帝看向他,嘴边笑容淡了。
“我忻朝去年冬季下的雪,也是我六十年来所见过的最大最长的一次,”国师垂眼看着棋盘淡道,“今年的冬季也会比去年还要漫长,到时候就是南方恐怕也没有今年这般温暖了。”
皇帝一想下面朝朝廷递的那些折子,整个人的腰都绷了起来。
东北四州去年的冬天比京城更是寒冷万分,即使是齐国公府在东北的万亩良田也是受了损,在五月经由先前的春小麦改成了秋小麦的种子下了地。
春小麦在冻土里发不出正常的芽出来。
而东北最东的临国铱垭国已向忻朝的边州临东州求救过两回了,在正月跟三月跟临东州换了两回粮食回去了。
铱垭国是身在深山之国,但万里雪封,一年十二个月竟是下了六个月的雪,直等到五月快春末夏初的时候气温才高了起来,山里才开始融雪。
皇帝之前只当是去年冬天格外冷,完全没有从国师现在开口的话那边的方向想过。
如果今年冬季再漫长,连南方也要受灾,那……
皇帝顿时整个人从懒洋洋的狮子变成了蓄势待发的攻击模样,他弯下了腰,眼睛微眯看向国师,“你的意思是,几百年难以遇上一次的灾事让朕碰到了?”
史书了也有记载,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冬天大雪纷飞,奇寒无比,夏天则大旱大涝,而那段时期直接瓦解了当时的“古”帝国,从此河流蜿蜒不断,从不曾断流的古国被分裂成了五个大国,十几个小国,还有无数不可再探知的深山居民,自此之后,古不再是古。
“不止是您不是?”国师黑白分明的眼直视着他,貌如少年的脸依旧是无波无澜,“趁只是刚开始,皇上还是多做准备的好。”
“国师何不早说!”皇帝已无心下棋,当下就站起身朝外面吼,“叫诸臣立马给朕上太和殿,就是用跑的滚的,也给朕立马滚过去!”
国师摇摇头,淡道,“燕帝,老道也不是无所不知,也只是看出来不久罢了。”
他是早算出了忻朝要动荡十年,但那也只是个大概,只有到事情发生有了点苗头,他才能根据已发生的事情去觑知全貌。
“几年?”
国师抬头看他。
看着他温润如水的脸,皇帝急了,怒吼,“会持续几年?”
“多则七年,少则三年。”算算,其实还是好的,至少现在忻朝的国力还是强的,而“古”可是持续了十五年之久,久到国家都崩了。
问到年数,皇帝已无心跟他说话,瞪了他一眼就快步离去了。
国师看着他虎虎生威的背影消失在了地平线最后的那抹余晖里,然后转过头,把先前没下的那子棋转了个方向,放在了皇帝的生棋前面,堵住了皇帝的生机。
“他应该死,太子应该病逝……”此时的秋意苑已经再无他人,国师对前来为他收拾棋子的老家人淡淡道,“这个天下应该民不聊生,百姓衣不蔽体,终日不可饱腹,直到十年后仁君出世,再立新国。”
“您是个好心人。”老家人收拾着棋子淡淡道。
国师摇了摇头,“众生皆苦。”
说罢,又道,“那家的命数也是改了,没见到人之前,我也没算到那变了的运数是落到了他家。”
齐国公本也该在数年后劳碌至死,只是没想燕帝比起其父来那是刚愎自用,疑忌猜度得很,甚至连皇后的妻族也不放过,逼得齐国公府一时走投无路,竟也是改了齐国公的命数。
他本该命中娶韩女,最后劳碌而亡,齐国公府再大的福祉到他身上也该终结了。
燕帝把他父辈给他的命数全打乱了,却把齐国公府的命数续上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天道的另一种。
“师哥,”老家人捧着棋钵,把他的白子收进了白玉钵里,轻声道,“您算了这么多,有没有算过自己的?”
国师听了,那张平凡脸上扬起了清澈如水的淡笑,“我还会活很久,久到能送走你。”
“然后呢?”
然后,他将会迅速老去,从他的少年老到他的死亡,然后如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终会尘归尘,土归土一样,他的肉身终会归肉身,灵魂归天道,继续存在在这世间,看花开花谢,云起云落。
天道,从不会对谁仁慈,但也从不对谁残忍。
国师没有回答他师弟的话,仅是在淡笑过后,抬起头,看向了那渐渐走向黑暗的天空。
老家人垂下眼,轻叹了口气。
从他见到他的那一刻,他就从来没有变过。
他的这一甲子,竟也是这么过来了。
再多的惊心动魄到他这里都是水,会走,会消失,从来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他走了之后,又会有谁来陪他,帮他记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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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公在九月初一匆忙回家给先祖先辈和祖父祖母上完香后,就把小金珠放到了齐大夫妻手里,让他们带着她,把下人都从青阳院挥退了下去。
国公府的三个女人听他说完国师所说的意思后,就是从来不动表情的齐容氏也是皱起了眉头,把手中的帕子都拧紧了。
齐项氏则是整个人都木了。
谢慧齐一听他所说的意思,知道这个国家可能要进入天灾劫难当中了。
“国师说,多则七年……”谢慧齐还算淡定,她所在的后世国家昌盛,但也地震频频,旱灾涝灾不断,就是后世的基础设施非常好,面对大自然也没有什么真正太平一事都不会发现的时期,但不管后世还是前世,人类应对危险的反应能力也是很强的,从古至今的百姓为了活下去是什么都能干得出,再则,他们这还是有准备的,只要齐心,上下管理配合得当,应该能度过去,“七年不长不短,我看啊,只要准备得当,还是能过下去的。”
只是日子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好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