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头面有什么可惊奇的,赶明儿你们出嫁,我一人送你们一箱子!”
朱宁对这些东西素来不上心,此时随手拔下那只小插针给小五玩耍,随即笑道:“听宫中几个大太监说,如今王贵妃正在给我预备嫁妆,这些精巧的物事预备了不知道几大箱子。要我看,哪怕是嫁妆预备妥当了,我这仪宾也未必能挑选好。皇上前前后后驳回了宗人府的三份名单,这会儿那帮人大约连跳河的心思都有了。”
闻听此言,杜绾不禁把自己的事情丢在了一边,忙问道:“你一向为皇上宠爱,宗人府拟定的名单被驳了一回,接下来自然会尽心尽力挑更好的,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驳回来,难道皇上一个都不满意?”
小五也在旁边帮腔道:“就是啊,那些当官的总不成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吧?”
这时候,朱宁方才懒洋洋地站起身,见面前的主仆俩满脸关切之色,她不禁扑哧一笑,伸手在小五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随即才对杜绾告诫说:“这些道理你以后自然会懂,眼下我却不好说。总而言之,不过是像挑牲口那般挑个人嫁了而已,以后一辈子吃喝不愁,至于别的就甭想了,我早就想通了。所幸我在宫中还算有些脸面,一早就吩咐了人注意动静,你的事情……”
她一句话还没说,门外就响起了春盈的声音:“小姐,门外有人求见,说是郡主的护卫,特意来这儿找郡主的。”
“哪个不识相的巴巴地跑到杜家来找我?难道我出门访友还要受人管束不成?”朱宁闻言顿时柳眉倒竖大光其火,但只是恼火地喝了一声,她忽地想起一种可能性,连忙转头对杜绾说,“绾妹妹,先把人请到你家花厅,我去问问究竟有什么事。”
陈留郡主朱宁往日常来常往,还从未有人上门找过,此时杜绾少不得有些奇怪。当下她连忙吩咐春盈出去传话,本打算将朱宁送出去,谁知道对方连连摆手,自己熟门熟路地快步出门。倒是小五好奇地凑了过来,在杜绾耳边嘻嘻哈哈地说:“难道是郡主的心上人?”
“鬼丫头,就会拣这些没影子的事情混说!郡主要真是有心上人,以她的个性还会等到现在?不是和咱们商量,就是绞尽脑汁自己想法子,怎么也不会这么闲。”说到这里,杜绾不禁皱了皱眉,心头总有些不安,“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吧?”
不到一刻钟,朱宁就风风火火地回转了来,也不等门口的小丫头打起帘子就一头扎进了屋子。那头上的金簪玉饰和镶有铜条的竹帘一碰,赫然是擦出了丁丁当当的声音。她却浑然不顾这些,三两步上前径直往炕上一坐,沉声说道:“一个时辰前,皇上令人召张越在仁寿宫见驾。如今皇上起居还在凉殿,仁寿宫那地方我记得尚未有人住,实在有些诡异。”
杜绾刚刚绷了绣架,正和小五在春盈的指点下做针线,一听到这话顿时呆住了。随手将绣花针插在绷子上,又将东西往旁边的绣筐中一扔,她连忙问道:“那皇上之前的气性可好,是一时起意召见,还是其他?除了师兄,可还召见了他人?”
见朱宁只盯着自己没有说话,她顿时恍然大悟,一颗心顿时不争气地连连跳动了几下:“是皇上单独召见他,大约为的就是两家的婚事?”
“多半是如此了,若是能过这道沟坎,那么杜大人就能放出来,你们的事情就能周全。”朱宁捧起炕桌上的残茶一饮而尽,随即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刚正想和你说会留心张越的事,这会儿就正好碰上了。放心,我眼下就回去,有什么消息立刻让人送来给你。若是真有事我可不会不自量力出面相求,少不得去请了王娘娘出面。她和英国公夫人颇有交情,总能转圜一二。”
杜绾一愣的功夫,朱宁已经起身出了门,待她反应过来追出门的时候却已经没了人影。情急之下,她只得抓着小五吩咐了几句。眼看小五追了出去,她就站在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跟着那小太监在西宫里七拐八绕了许久的张越渐渐忐忑了起来。他虽然品级不高,但进出西宫也已经不止一次了,诸多宫殿也能够叫出名字来,然而这仁寿宫还从未听过。而且,这条小路越走越僻静,但四周围的护卫却极其森严,每隔五步便站着一个身强力壮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将这狭窄的小径硬添上了几分煞气。
等到了仁寿殿前时,护卫更是从五步一岗变成了三步一哨,而入目的景象更是让张越完完全全呆住了。一直以来,他都听说朱棣困于风痹顽疾,但这会儿中央空地上那个舞剑的明黄色身影又是谁?那团银光仿佛连水都泼不进去,哪里有丝毫老态?
就当他在那小太监的示意下缓步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却只见那空地上的剑势陡然一转,那条人影竟是倏忽间扑了过来。尽管那一瞬间他完全可以趁势腾挪开去,但他仍是本能地将脚牢牢扎在了原地,眼看那明晃晃的剑光在离他的鼻子不过寸许的距离上停了下来。